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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伊妹说要在娘家坐月子。一者,她和她的公公、婆婆住在一个院,婆婆的‮体身‬不好,帮她照看她的儿子竟豪已是很累,再侍候月子,是吃不消的;二者,她的孩子粘上了她,她肯定休息不好。因而,我们直接到了娘家。

 进了屋的妹妹蜷卧在炕上“快点!给我买止疼和止血的药!不行了!”

 妈妈剑步而去。

 “淘气儿,这几天,你小姨在咱家住…”

 没等我说完,淘气儿的小脖子一歪,瞪着好奇的眼睛,童声童气地问:“为啥?”

 我顺口溜了出来:“产了。”

 “产是啥?”

 怪我,没把住门。我胡诌了一句:“产就是肚子疼。”

 “那我跟别人说,我妈妈也产了!”

 “不许胡说!”

 “你忘了,在火车上,你的肚子不是也疼过吗?”

 我只好改口“肚子疼和产是两回事儿。”

 淘气儿许是瞧出了端倪,拽着我的衣角说:“妈妈,你告诉我,产是啥呀?”他见我没有回答的诚意,便把手一甩,嘴一撅“你不告诉我,我就到大街上喊:‘我妈妈在火车上产了!’”

 “你给我闭嘴!”

 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宣扬,还了得!我对此人的秉若观火,遇到他不懂的新词儿,得不到他能让他满意的解释,他是不肯罢休的。我想了想说:“产呀,就是有一个小孩想和你的小姨成为一家人,但是现在不能了,他(她)走了。”

 淘气儿没再细问,拿着一“机关”扫雪去了。

 这个雪天,我该怎么谢你呢?否则,真不知如何应对那小子了!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时,我倒是惧他这一点的。

 “你小姨怕闹,这十天半拉月的,你别吵行不行?”

 “行!”他异常爽快地答应了。

 夜幕把窗外染成了清一的暗,伊妹的疼痛略有微减,她轻抚着额头,若有所思地说:“姐,那个女的做没做完引产呢?”

 “啥时候了,肯定做完了!”

 “我听医生讲,做引产比生孩子还遭罪。女人最能理解女人的心了,我进去那阵儿,她笑着对我说:‘别怕,不疼。’实际上,她已经在产上躺了几个小时了,脸是汗,疼得直晃头。我们互相不认识,她在最痛苦的时候,还在安慰我,还在为我壮胆。我光顾着自己了,做完了,也没和她说两句话就走了。”

 但愿那个人能平安地度过这一难吧!

 坐月子的人是数着指头捱日子的。

 我问伊妹:“你觉着坐大月子和坐小月子有啥区别呀?”

 “坐小月子的心理压力大。一是没功劳。二是等吃等喝的,不舒服,不如出去干点儿活儿痛快。三是怕时间长了,别人该说我娇惯了,老辈人哪做小月子呀!四是担心落下什么病。五是自己的孩子不在身边。大月子里,孩子一天一个变化,每天都那么充实,这呢…”她一气哈成的说了几大条。

 “你带着这些思想包袱还咋做月子?快别胡思想了!”

 “你问的,我才说。”

 伊妹除了看电视之外,拣头发是她打发时间的另一种消遣方式了。掉在炕上、衣被上的头发不是很多,但耐心地找,还是有所收获的。每拾到一,她都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然后,成个麻卷儿,放进自制的、纸糊的彩笔筒里,积攒多了,统一的烧掉。

 伊妹和她的儿子竟豪有个事先的约定:暂断往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竟豪有个突出的个性:只要他想做的事,他会持之以恒地把嗓子哭哑,直至达到目的为止。如因妹妹的扰,他向大家要起妈妈来,我们是难以应对的。

 从路过的门玻璃中,我瞟到了正窃窃私语、勾肩搭背、鬼鬼崇崇的伊妹和淘气儿,我猛地一开门“干啥呢?”

 行迹的伊妹吐吐地说:“啊…给竟豪打个电话…”犯了戒律的她怀歉仄地追加了一句:“我不和他说,让淘气儿打,我只想听听儿子的声音。”

 我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又怎能忍心割断她对孩子的思念呢?

 “,我是淘气儿,让竟豪接电话…”

 伊妹搂着淘气儿,右耳贴在听筒处,脸上的笑好似溅了一粒石子儿的湖面,起了幸福的涟漪,由近而远,由密而疏,向四处舒展着…

 淘气儿转身对伊妹说:“叫你。”

 “给我吧…妈,我是伊妹…嗯…喂,竟豪,我是妈妈呀!竟豪,接电话…竟豪…竟豪…竟豪…好吧,好。”

 伊妹放下了电话,我问:“他说啥了?”

 “人家没接。”

 “咋没接呢?”

 伊妹翘起了大拇指,做了一个颇为洒的手势:“玩儿玩具呢,没功夫理我!”她把这当作了一种荣耀。

 “你有啥感想?”

 “不理不理呗!”

 “这也就是自己的孩子,换了外人,不断才怪呢!”

 在母亲的心中,孩子的缺点和不足尤如维纳斯的断臂,反而成了他(她)的圣洁之美的一种独特的标志了。 m.BAnIa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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