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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有一瞬, 陆听溪浑身的血几要凝住。

 孔纶怎知她在探查这件事?这件事她只在让兄长帮忙询问孙大人时有所,但她当时代过,不能透出去。兄长小事上枝大叶,可大事上从不犯糊涂, 孔纶此番探问应与兄长无关。

 既与兄长无关, 那只有一种可能——孔纶不过是拣了一件与陆家相关的事来诈她,歪打正着了而已。

 陆听溪念头几转, 末了回身道:“世子所言, 我不甚明白,还望世子往后莫要再与我说到这些怪异言辞。”

 孔纶渐渐收起笑。

 他虽是陆听溪的隔房表兄, 但陆听溪平素还是会随着府上姑娘们唤他一声表兄, 如今却是连称呼都改了。这就是真恼了。

 他斟酌少刻, 恳切道:“表妹莫恼。我实与表妹说,我来问表妹, 也是无奈之举。顺昌伯府那门婚事推得蹊跷, 我怕有人在背后针对我, 毕竟此事是我一手揽下的, 最后却是这般收场。”

 “表妹久在深闺, 恐是不知官场险恶,我不得不防——我得知表妹此前曾去过公主府, 凑巧的是,魏国公世子那也去过, 我便忖着, 表妹跟魏国公世子前后脚去, 有没有瞧见什么…”

 “我那与白薇路过公主府,就顺道入府拜见。等魏国公世子入内时,我已避去了旁处,什么事都不晓得。”陆听溪打断他的话,语气越加冷硬。

 她去公主府之事只有祖母知道,孔纶如何得知?显是着人查过。

 孔纶一时哭笑不得。

 他这小表妹这番话漏百出,这是已经开始随心胡说了,敷衍得不能更明显。

 “表妹不肯说便罢,那我再问个不相干的——寒舍新进添了几盆异卉奇花,舍妹明在家中设宴,表妹可愿赏光莅临?舍妹的帖子稍后应会有人送到。”孔纶和声道。

 陆听溪道:“恐怕不能前往,望多海涵。”

 孔纶笑道:“不打紧,表妹若得空,不妨来找舍妹谈天,之至。”

 陆听溪走后,孔纶的长随洪高上前道:“世子,您何不拉拢五姑娘?五姑娘毕竟不过一个小女儿家,听什么是什么,等倾向您这边,自然知无不言。”

 孔纶目光沉冷,与平素模样判若两人。

 这事不好办。谢思言怕是已经代了小姑娘秘而不,小姑娘最是重诺,恐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问出东西来的。

 他并非当真要为陆听怡保媒,陆听怡嫁不嫁得出去,与他何干。刘氏的死活也不干他的事,他那个姨母简直愚不可及,他又不是闲得慌了,来管她的闲事做甚。

 他为陆家和顺昌伯府牵线不过是想引出谢思言。如今谢思言真出手了,毁了顺昌伯府与陆家的婚事,他却什么也没抓着。

 如今思来想去,从陆听溪身上着手是最好的法子。只是今次,陆听溪拒了他妹妹的邀约,他还得另想法子。

 他来陆家总免不了要见到那时常歪他的陆听惠,他烦不胜烦,偏他不出真,还得做出一副和善模样。

 要是都跟陆听溪一样乖巧多好。

 陆听溪回到物华院不多时,孔家的帖子果然到了。她扫了眼,吩咐甘松去传话,婉拒了孔家的邀约。檀香在一旁看了许久,不住道:“孔家世子今好生奇怪,奴婢瞧他往日虽和善,但跟谁都不热络,今儿这是怎么了?”倒好似她家姑娘晓得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陆听溪慢慢摆画具。

 她隐约觉得,孔纶方才所言非虚,他的确知道孙懿德背后的人是哪个。她确实十分想知道答案,但她绝不会为此卖了谢思言。

 刘氏而今仍旧跪祠堂,只是老太太看在孔家的面上,恩准她一天跪两个时辰。然则饮食坐卧仍在祠堂旁的那间仄耳房内。

 刘氏听闻孔纶为着她的事几度奔波,心中定了些。到底是她的亲外甥,先前虽然和她不亲了,可她真出了事,哪能真不管她。只是可惜,大女儿的婚事没成。

 陆听惠来探望刘氏时,说起了浴佛节入宫之事。

 “这事还是纶表哥说与我的,我本想头一个告诉祖母,谁知道五妹妹人似的,竟猜出来了,害得我落个没趣儿。”

 陆听惠撇嘴,又思及一事,回嗔作喜:“不过纶表哥今登门赔礼,带了好些谢罪礼来,又说贞表姐在家中设宴邀人观花,请我们都去。贞表姐甚少置办这等宴集,纶表哥显是因着没能帮上娘,心生愧怍才会如此。可见纶表哥心里很是看重娘。”

 刘氏笑道:“那你好生拾掇拾掇,明去陪你贞表姐说说话儿。”她私心里自是希望她女儿能嫁入永定侯府的,先前觉着希望渺茫,但而今瞧见孔纶这态度,倒觉兴许可以一试。

 陆听惠作辞起身时,刘氏忽道:“去叫你姐姐过来。”

 陆听怡到时,见赵妈妈与她一封信,看向母亲:“这是…”

 刘氏道:“赵妈妈出府不便,我更是连这院子都出不去,我思想半,还是你合适——你将这信交给你舅母。”

 她母亲已逝,父亲在她出事后倒是来过一趟,但约莫老太太跟他了底,往后就没再来了,大抵也是恼极,不想管她。她出嫁前跟娘家嫂子任氏处得颇好,她不能总坐以待毙,或许可让任氏帮着想想法子。

 她听闻老爷子已在回京路上了,等陆家从老爷子这事里缓过来,万一老太太还是恼她恼得了不得,怕是离被休弃也不远了。

 陆听怡犹豫少顷,终是收下了信。她也晓得母亲的担忧,终归是母女,她也不好看着母亲当真这么坐以待毙。

 翌,陆听惠前往孔家赴宴。归家的路上,遇见舅母任氏。任氏得知她是打永定侯府回来,问了情由,奇道:“贞姑娘近来似跟你走得颇近?”

 她记得陆听惠先前就曾与她说过,董家寿宴那,提早散宴后,她跟孔贞兄妹出去逛了一遭。孔贞可不是个贪玩的子,怎那么好的兴致,带着陆听惠出去散心?如今这位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治酒一回的贞姑娘竟又邀了陆听惠去观花饮宴?

 陆听惠笑道:“近来确实走得近。”又添油加醋,将孔纶如何为她母亲奔走之事说了一回。

 孔贞今原本邀的是陆府阖府的姑娘,但陆听溪不去,陆听芝也跟着不去,陆听芊和陆听怡见前头俩都不去,也将孔家的邀约推了,于是就剩了她一个。这倒正合她的意,人一多,她怕不好跟孔贞搭话。

 孔贞而今确实跟她越发热络了,就是总跟她说让她下次来找她时带上陆听溪,有点烦人。

 任氏望着陆听惠,若有所思。

 她那小姑子惹了祸,让外甥女儿捎信来求助,她亦是为难。今日本是要回娘家问问父亲的意思,现下听陆听惠这么一说,她忽想,那永定侯世子莫不是看上了惠姐儿,却因着有什么难处而迟迟未跟陆老太太开口求亲?

 如若是这般,那当真是皆大欢喜了。惠姐儿嫁了孔纶,非但解决了婚事,还能帮刘氏难——陆老太太总不会为难永定侯世子的丈母娘。

 一举双得。

 永定侯正为孔纶的婚事发愁,陆家跟孔家倒也做得亲,若这亲事成了,怎么瞧都是喜事一桩。她父亲跟永定侯有些情,何不让她父亲去探探永定侯的口风,若侯爷也觉可行,就将婚事定下,届时求个赐婚也不是不可。孔纶若知此事,必定欢喜。

 任氏一时豁然,愈想愈欢喜,当下就往娘家赶。

 四月八,浴佛节。

 陆听溪随着叶氏等人入宫。她从前也入过一两回宫,但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不似今,身负使命。希望丽嫔之事能顺利。

 她与陆家其余几个姑娘被宫人引至西苑承光殿内。她甫一入内,就瞧见董佩正跟高瑜说笑。

 陆听溪微诧,这两个都是心高气傲的,素又不常打照面,如何凑到一起的?

 高瑜也觉董佩今对她格外殷勤,但转念一想,高家跟董家门庭相当,董佩也到得早,瞧不上那些门户稍次的女眷,自然就来跟她搭话了。故也不足为怪。

 陆听溪在斜对面坐下,才瞧见董佩手里捧着一幅画。

 “我竟是才想起,听溪妹妹也是个擅丹青的,”董佩将画展给陆听溪看,“听溪妹妹说,此画如何?”

 殿内忽地一静,其余女眷纷纷暗睃陆听溪,等着看她作何应对。

 董佩不会作画,适才又在与高瑜说笑,陆听溪不必猜也知那画必出自高瑜之手。她对着那幅画认真端视了几眼。

 “尚可。”她中肯评骘。

 高瑜笑容一僵。那画可是她打从她平昔的得意之作里挑细拣出来的,竟只得了陆听溪“尚可”二字?

 董佩笑道:“听溪妹妹再细看看,我倒觉着这画…”

 “各人见地有异。董姑娘既问我之见,那我自是有甚说甚。”

 董佩看了眼高瑜,神色似有无奈,仿佛在说“我已尽力了,但陆听溪不肯给面子也是无法”

 高瑜握着玉桃杯的手指捏紧。

 方才在座的女眷皆是对她的画口称誉,怎生到了陆听溪口中就成了平庸之作?

 陆听溪瞥了眼董佩。董家寿宴之后,这还是她头一次见着董佩,不知为何,总觉这姑娘今的行止透着古怪。

 “实不相瞒,那画乃妾之拙作。陆姑娘既说我的画仅是尚可,那想来陆姑娘确实画技了得。佛事还要好一阵子才开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陆姑娘与我各自现作一幅画,随后寻人品鉴,我也好知不足、增见识,不知陆姑娘以为何如?”高瑜看向陆听溪,要笑不笑。

 陆听溪心里揣着事,不跟她掺和,但回绝的话尚未出口,就听一抹含笑女声飘进来:“提议甚好,久闻二位姑娘画技出众,如今现画切磋也是美谈一桩。”

 殿内宫人见着来人,行礼呼“丽嫔娘娘”,陆听溪方知来人便是丽嫔。

 高瑜似与丽嫔稔,随同众人行礼后,上前与之寒暄,但丽嫔却并无与她叙旧的意思,只一颔首,就命宫人预备画具去了。

 陆听溪今次就是冲着丽嫔来的,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便未再多言。

 待高瑜和陆听溪分别在画案后坐下,董佩忽道:“不敢动问,丽嫔娘娘预备请何人来评画?”

 丽嫔想了一回,蹙眉道;“不知董家姑娘可有人选举荐?”

 董佩道:“依妾之见,不如请楚府镇国将军来,妾闻楚府镇国将军颇通画理,又适逢尚在京中,请他倒恰好。”

 高瑜听董佩说起沈惟钦,嘴角紧绷。

 陆听溪目困惑,董佩怎想起沈惟钦了?

 董佩暗捏帕子。

 虽然思言表兄的吩咐怪异,但要将功折罪就必须照办,撮合沈惟钦跟高瑜。

 少顷,又有宫人端了茶水来。高瑜尝了一口,对宫人道:“怎是苦丁?我惯常喝的甘茶呢?”

 因是公主之女,高瑜时常入宫,惯饮何茶,宫人皆知。

 那宫人道:“御茶房说甘茶一时没了,这时节饮苦丁也是极好的,您将就着些。”

 董佩心中冷笑,装什么相。旁人不知,她却是晓得的,高瑜从前喝茶可没这么些讲究,不过是后来听闻谢思言爱饮万银叶、甘这类蒙顶山茶,这才转而专饮此茶,附庸风雅。

 说来,她言表兄惊才风逸,当真是京中楷模,吃穿用具,样样被人竞相效仿。甚至在女子中,效颦者亦甚众。

 这样一个男人,如何不令她动心?

 董家与言表兄的关系必须弥合。她定了定神,往高瑜喝的茶上瞟了一眼,又不动声地移开视线。

 丽嫔命人去请沈惟钦过来,转头出了个“春日观花”的题目让她们画。

 忽有宫人来禀说太后有请,丽嫔暂且离去。

 高瑜攥了攥手。越是俗题越难画。两人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她模糊瞧见对面的陆听溪镇定作画,一时烦躁,让众人暂往别处去,莫扰了她们。

 众人神色各异,作辞离去。

 作画的地方是承光殿的偏殿,殿内陈设不多,此刻只余她二人,竟显出几分空旷来。

 高瑜愈急愈是想不出画什么,此刻突然后悔方才一时冲动提出要和陆听溪竞画,只是如今她回不了头了。

 隔了锦屏,听着陆听溪那边有条不紊的纸笔轻擦声,高瑜手心一层层冒汗,拿起茶盏一次次灌茶。然而半晌过去,画没画上几笔,东净倒是去了好几回。

 丽嫔定的是一个时辰,眼瞧着时限将至,却一笔未画,高瑜终于坐不住了。她目光一动,作速将桌上笔墨颜料拾掇一番,做出才作罢画的样子。

 她起身步至陆听溪身侧,对着陆听溪将成的画打量几眼,嘴角一勾。

 陆听溪画完最后一笔,起身活动几下筋骨,待墨迹与颜料稍干,似忽然想起未题落款,提笔补,高瑜却先她一步将画拎起。

 “陆姑娘觉着此画如何?”

 陆听溪道:“拙作不能入眼。”

 高瑜笑道:“我却觉着我这画画得颇好。”后撤数步,将画背到身后,以防陆听溪抢夺。

 陆听溪冷眼看她:“我先前还道高姑娘是心高气傲之人,如今竟做出这等夺人翰墨之事,我高看你了。”

 高瑜道:“我不知陆姑娘在说甚,这画分明是我画的。”

 正此刻,丽嫔折返,命宫人来收画。高瑜将陆听溪的画上,陆听溪沉默半,道:“我无画可。”

 高瑜见丽嫔问及陆听溪为何没上画,陆听溪也对她夺画之事只字未提,心中更宽。

 沈惟钦赶到,与众人叙了礼,丽嫔命宫人将高瑜上的那幅画递过去:“如今只这一幅,也没甚好评的。不过,我觉着这画确实技艺高绝,高姑娘也当真是才当曹斗。”

 众人围拢过来,瞧见此画,也都纷纷凑趣,一时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高瑜嘴上客套,眼中的得意却掩都掩不住,又转向陆听溪,“不知陆姑娘是否仍觉此画‘尚可’?”

 她说话间,暗暗留意沈惟钦的举动。她私心里觉着沈惟钦先前那些过之言不过是一时意气之下冲口而出的,如今瞧见她的好,说不得就开始后悔了。

 然则她这个念头尚未转完,就听沈惟钦道:“娘娘,此画不妥。”

 众人一愣。

 丽嫔接过一看,面色渐凝。须臾,冷眼睥睨高瑜,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讪谤温端皇贵妃!”

 丽嫔指定画上一嗅花的仕女:“这不是影温端皇贵妃是什么?”

 温端皇贵妃是从潜邸就跟从今上身侧的老人儿,几年前因护驾受伤,不良于行,后又病逝,今上特追封其为皇贵妃。画卷上那仕女行路姿势怪异,头上的发簪也与今上御赐的那支神似,不是暗喻皇贵妃是什么?

 丽嫔自来善气人,这般疾言厉是十分罕有的。后头围看的女眷们一时噤若寒蝉。

 高瑜懵了:“我不知…我怎可能…”又忽地醒过神来,抬手一指陆听溪,“是她,这幅画是她画的,与我无关!”

 陆听溪道:“高姑娘在说甚?这难道不是高姑娘的画?”

 高瑜气极,领着众人大步去了方才两人作画的偏殿,指向陆听溪画案上未干的笔墨颜料:“你们看,她方才分明是作了画的!”

 陆听溪道:“我方才只说我‘无画可’,并未说我没有作画。”她从厚厚一叠宣纸下面出一张只勾勒了几笔的淡彩画,“这便是我方才画的,只自觉无法示人,便折了藏起,预备出宫时带走。”

 高瑜怔住,适才两人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她没瞧见陆听溪的举动,只知她不停地在作画,却没想到她竟留了这么一手。

 怪不得陆听溪方才没有夺回画,也未提她抢画之事,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立在人前,只觉芒刺在背,方才众人的夸赞此时怕是全成了讥嘲。经过这一番,她往后在人前再难抬头。一回身,又对上丽嫔阴冷的脸,高瑜不知所措,急急让宫人去请自己母亲过来。

 丽嫔却并不肯饶她,定要将她送到宫正司去,重罚一通,以儆效尤。

 高瑜平素最是好面子,此刻却是顾不得许多,慌得跪下,连连告饶。

 董佩忙打圆场,又提出先带高瑜去旁侧配殿去,免得碍了丽嫔的眼,等泰兴公主来了再做计较。

 丽嫔冷声允了。

 沈惟钦暗瞟了陆听溪一眼,辞别众人。

 才走了不多时,远远瞧见谢思言在凉亭内闲坐,上前叙礼,坐到他对面,说起了先前公主府之行。

 “世子似对陆老太爷之事颇为挂怀?否则先前也不会特特往公主府跑一趟。”

 “这话倒该我问尊驾,”谢思言道,“我跟泰兴公主母女两个不对付,京皆知,我趁机给她二人添堵也是情理之中。却不知尊驾为何急慌慌跑去公主府。泰兴公主妨碍衙门公事,尊驾纵当真不愿陆家为尊驾所累,寻机入一趟宫捅到御前便是,为何气急败坏立等赶了去?”

 沈惟钦道:“久闻世子颖慧无双,果真会岔题。”

 两人说话之际,有内侍送来两壶酒,分别摆在两人跟前:“这是御酒房新酿的竹叶青,二位尝尝。”

 那内侍收起托盘时,目光飞快在两壶酒之间扫了一回,似终于确定了什么,这才笑着行礼退下。

 沈惟钦目光微动。恰此刻,杨顺将谢思言叫走。

 谢思言甫一转身,沈惟钦便迅速将两人面前的酒壶调换了位置。

 那内侍送来的两个酒壶均是金麒麟杏叶壶,小巧精致,形制一般无二。

 谢思言折返,重新坐下。瞥了眼自己面前的酒壶,他略敛眸,眸光一深,透出几分玩味之,再抬头却是神色如常。

 他照常斟酒,慢慢端起金小斝杯:“我听闻尊驾方才去承光殿那头评画,不知结果如何?”

 高瑜在配殿内坐了不多时就感到浑身疲累,歇了半,却是越歇越乏。

 这配殿离主殿不远,不便寝息,于是她被丫鬟扶着往偏处一处专供游憩的小阁去。

 丫鬟才一松手,她就浑身一软,瘫在美人榻上。

 陆听溪坐回女眷堆里时,陆听芝凑上来问了方才风波前后,低声问;“淘淘,你是如何知道高瑜要抢你的画的?”

 “时限过半她还没动笔,只管灌茶,那时候根本已经完不成了,而高瑜这人心高傲,不可能当真让自己不出画,所以我就留了个心眼。”

 如果高瑜不来夺画,她就将那幅有问题的画毁掉,把备好的那幅只勾了几笔的画拿出来,只说自己是思路壅,未能成画。

 陆听芝仍是觉着哪里不对,淘淘既已悉了高瑜的心思,届时护好画便是,为何要绕个圈子?

 不过高瑜那人确实惹人厌,教训她一通也好。

 丽嫔转去向太后禀告高瑜之事。众女眷攒三聚五闲谈,陆听溪觉着殿内闷得慌,正巧出恭,便让宫人领着去东净。陆听芝也跟着一道。

 两人丛东净出来,陆听芝正跟小堂妹计议晚来归家去她院子蹭饭,忽而瞧见一丫鬟急匆匆从一处小阁奔出,不知何往,一径去了。

 陆听芝奇道:“那不是高瑜身边的丫鬟吗?她这是往哪里去?” M.baNiA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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