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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夺天工(三)
  午后的阳光分外的温暖, 从芭蕉叶里漏出了点点金光来, 一丝丝的晃动着,树下站着的人脸上也跟着暗金浮动起来, 眼中有捉摸不透的神色。

 “老爷, 全打听到了。”一个家仆毕恭毕敬的递上几张纸:“那个卢秀珍就是个乡村旮旯里出来的村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唐知礼伸手将那几张纸接了过来,上边的字写得很是稀疏, 看起来那打探情报之人可能觉得写太少有些对不住那几两银子,故此将字写得很大,行与行之间的间隔也比较宽,这样就捣腾出几张纸来,显得他似乎做得很详尽。

 几页纸里, 将卢秀珍的十七年概括得清清楚楚。

 出生在城北的桃花村, 爹娘死得早, 跟着兄嫂一块生活,兄嫂对她不好, 收了崔老实家十五两银子的聘礼,就将她许给了青山坳的崔大郎。没想到成亲前一个多月里头, 崔大郎得了急症死了, 她被迫去青山坳守寡。

 “这命也够悲催的。”

 唐知礼看到此处, ‮头摇‬叹息:“唉, 我见着她总是一脸笑容,却没想到竟然时运如此不济,这位卢姑娘可真是能忍。”

 心里头渐渐的生了几分敬佩之意, 即便是自己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唐知礼对于卢秀珍也是赞赏有加:“这般困境却不低头,还做得风生水起,也算是难能可贵,只可惜是个女子,若她是个男人,以后必成大器。”

 那家仆弯听着自家老爷的话,颇有些觉得奇怪,这不是自家的对手么,怎么老爷反而赞起她来了?他悄悄抬起头来,瞟眼看了一下唐知礼,见他眼中神色矍然,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在赞那卢秀珍,越发的奇怪起来。

 唐知礼拿着那几张纸看了下去,上边写得很详细,崔老实有六个儿女,五个儿子全是从外边捡过来的,故此被自家老娘看不起,各种刁难,分家的时候受尽欺负,被迫睡到以前他爹贩卖牛马的窝棚里头,也只有几亩薄田,租着官府的十来亩地维持生计。自从卢秀珍嫁过去以后日子就有改观了,听青山坳的村民们说,她带着小姑上山挖山货去卖钱,运气也很好,挖到几棵树卖给不识货的江南富商,由此发了家。

 “挖了几棵树卖给江南富商?”唐知礼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里头有些不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挖到发家的奇树呢?所谓的江南富商不识货,绝不是那些村民们想象的那样,肯定是一个识货的,否则谁的银子多得不行要朝水里扔?胡乱花钱买几棵寻常的树,只怕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莫非那栖凤山上有奇花异草?唐知礼拿着那几张纸,陷入了沉思。

 “老爷…”

 外边气吁吁的跑进来了一个管事,头大汗,一边跑一边用手擦着,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何事惊慌?”唐知礼瞥了一眼,那是他一个得力的管事,素里为他做了不少的事情,很是当用。

 “老爷,出了一件新鲜事儿,那个芝兰堂…”那管事奔到面前,着气还没有匀过神来:“那个芝兰堂出怪招了。”

 “什么怪招?”唐知礼的心猛的跳了一拍,好像蹦到了上边好远的地方,快从喉咙那里溜了出来,芝兰堂这位卢姑娘,又要做什么事情了?

 “今我上街去采买,发现芝兰堂的伙计送了些纸到东西两条大街的一些商铺里,我佯装去买货,顺便看了下那张纸,上头花花绿绿的画了些花花草草,还配了几个姑娘在花草边跳舞…”

 唐知礼皱了皱眉:“此为何意?”

 “那图画上还写着字儿呢,说是明天辰时芝兰堂会有一场花草会,请了翠红院的几位姑娘来唱小曲助兴。”那管事的腿肚子直打哆嗦:“亏她也想得出来,喊姑娘过来唱曲儿,这是啥意思?”

 唐知礼愕然,这位卢姑娘做事还真是出人意料,翠红院乃是江州一间花楼,她请那里的姑娘们来唱小曲,这、这、这…这也太让人惊讶了!唐知礼望了望那管事:“果真有这事情?莫不是错了?”

 “老爷,我怎么会错呢,真有其事!”

 管事的真没错,第二一早,江州花市门口就围了不少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站着,脸上都有‮奋兴‬的神色,可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朝里边张望一下又即刻移开,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靠近花市门口的芝兰堂外边已经搭了个简易的木台子,靠墙悬挂着淡蓝色的绸布,颜色素雅,看上去一眼的清。绸布之侧摆着两排五针松,墨绿色的松针朝外刺出,就如一把把利刃,显得姿势峭拔。

 几个伙计正在搬着花盆朝台子上摆,不久以后那台子就被布置得十分整齐,众人翘首朝台子上看着,却不见那翠红院的姑娘,不由得有些许失望,都在窃窃私语:“不是说有翠红院的姑娘来唱曲儿么,怎的还不见踪影?”

 “莫要着急,还等等看。”

 围在那里的一干人群都是平常没有银子去翠红院倚红偎翠的,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是不愿意放过,众人守在江州花市的门口,脖子伸得老长,就如一只只鸭子。

 “让开,让开!”

 就听着身后有人在吆喝着,随着微风,一阵阵香风朝这边送了过来,那不是花市里传出的花香,是一种带着脂粉气息的香味,由浅及深,由远及近的飘了过来。众人回头看了过去,就见一辆马车正在朝这边赶,马车的帘子被放了下来,遮挡得严严实实。

 “翠红院的姑娘们来了!”

 围观的人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只不过马车并未朝花市里头开,到了门口就停了下来,帘幕一动,众人的脑袋也跟着动了动,脖子伸得更长了些。

 一只白白的手从帘幕里伸了出来,抓住那青油光面的夹层布,掀开了一点点,出了一张素白的脸孔,众人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那一点粉白,有人已经啧啧惊叹:“这花楼里的姐儿可真是白,被那青油布一衬着,越发的白了。”

 “谁说呢,人家是搽了粉。”

 有人高高的一,脑袋昂起,显出一副得意模样:“我跟着别人进去过一次,见着那些姐儿脸上的脂粉堆了只怕有三尺厚哪。”

 说话间,一个女子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众人的眼神贪婪的朝她望了过去,就见她形容尚小,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生得有些稚,穿着也很寻常,领衣裳严严实实的将她裹住,下边是半截裙子,出了长长的的管,差不多要垂到地面,脚上一双浅灰色绒面的绣花鞋子,没有什么出挑的颜色。

 这打扮,就和寻常百姓家里的姑娘无二,若是走在街上,谁也看不出是翠红院里的姐儿,众人有些疑惑,只觉自己看到的和想象里的相去甚远,不由得有几分惆怅。这惆怅还未远去,人群里忽然间一片动,甜甜的香味钻进了鼻孔。

 那先下车的小姑娘将马车帘幕擎起,伸手搀扶住了一个从马车里钻出的女子。

 众人皆屏住了气息。

 这后边出来的姐儿,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姿很是曼妙婀娜,该起来的那地方高高耸起,该凹陷进去的地方不盈一握。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透明的浅白色纱衣,笼着里头银红的抹连衣长裙,抹一字排开,将那雪白的脖颈全都了出来。

 这女子弯低首,了裙子从马车上跳下,就这轻轻的一,雪白的脚踝从银红色的裙袂下了出来,白得有些耀眼,众人的目光全落在那一片凝脂般的肌肤上,有人还了下口水,“咕嘟”一声。

 那女子双脚落地,抬起头来朝周围的人看了一眼,嘴角便出了微微的笑容,众人都盯住她的脸孔不肯放过,只觉那一双眼睛里有着别样的神情,宛若有一泓秋水,一片波光潋滟,将他们的神思都牵着朝眉眼盈盈之处去了。

 “这不是翠红院的清倌儿小蝶么?”

 唐知礼看着那女子由身边的小姑娘搀扶,婷婷袅袅的走过来时,不由得也是吃了一惊。他的铺面就在江州花市最门口,故此很快就看清楚了那些走过来的人——这小蝶可是出了名的高傲,一直只坚持卖艺不卖身,上次翠红院来了个有钱的老爷,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她的第‮夜一‬,老鸨眉开眼笑的答应了,却被她一口回绝,就连老鸨拿过去讨好她的银锭子都给扔了出来:“我不是说过不卖身么,女婿得由我自己挑,有合意的我自然会接,没有合意的你便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看一眼!”

 早在两年前,老鸨就想着小蝶接待恩客,没想到小蝶宁死不从,几没有吃饭,眼见得气息奄奄:“妈妈,我要接也是自己合意的才接,你若是我,就是死我也不从。你自己好好算算是让我给你挣一次的银子还是细水长的好。”

 老鸨自然不想将这棵摇钱树给折了,也只能允诺下来,自此不再着她去接客,两人相安无事到了现在,也没再起什么风波,和和睦睦宛若真的母女。

 那窈窕的身影从唐知礼的花铺前边慢慢的过去了,只留下一阵好闻的香味弥漫在空中,唐知礼了一口气,心中纳闷,她怎么会来给芝兰堂撑场面?不是说她很高傲,只管自己的心情好坏,并不屑于挣多少银子么?怎么连这种地方这个时候她都来赶场子了? M.bANiA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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